第六章
对他来说面前的景象无论如何总是令他有股怪异的感觉。
过去的认识会下意识的主导自己看待眼前的人,或许浅意识里,他还没有一下子便将宫野瞬视为成年女性看待,所以当见着她真的与一名男性同住一起时,莫名地有些恼怒,但随即长年的理智却又很快令自己恢复冷静,只是浅浅的不悦使得他的脸有些冷漠。
「霍克斯,鞋子不要踏进来。」宫野瞬抿嘴提醒了一下,早被踩了几脚的光滑地面已经灰了几块,霍克斯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将鞋子粗暴地踹到阳台上,还抽过卫生纸敷衍似的擦了几下。
「你怎么回…请您用抹布!」
一根羽毛迅速的飞去厨房神通广大的勾起抹布又回到客厅,而羽毛的主人则一屁股陷进柔软舒适的座垫,他随手拿掉面上的防风镜往后倒在特地挑选的大沙发上,姿态恣意、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我饿了所以我回来了!」
宫野瞬盯着钢铁般的羽毛被精细操纵着行使擦地板的行为不禁一阵无言,对于上司大材小用的行为也看不下百次了,惊吓于霍克斯回来的心情转瞬消失,身旁的人也很冷静,她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挂上衣架:「要吃什么?」
「都可以。」
她撇向另一人见着了一张冷漠的脸:「老师你会饿吗?」
「不会。」
宫野瞬应了一声就溜去厨房翻冰箱了,锅碗瓢盆、瓦斯开火的声音使的客厅的沉默有了一些背景音,这时假寐休息的霍克斯才盯向站在门口的相泽消太,勾起了微笑:「消除前辈不坐吗?」
相泽消太的黑眸盯着以主人之姿邀请的男人,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是因为安德瓦找来的短期支援,还以为会就近住在安德瓦事务所提供的宿舍,不意外是若另寻住处,那同事一起住也是常有的,只是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形式的...男女同住。
但这层疑虑却也挺多余,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宫野瞬也成年了,如果两个人都单身或者有什么更好的关系,住一起又如何?更何况…答应一名成年女性回家休息的自己不也颇奇怪的?
瞬间打住了思绪,他走到了距离霍克斯较远的位置坐下,却有些紧绷全然感觉不到这沙发的舒适之处。
「说来真巧,上一个事件未完成,这次前辈又被卷入了另一件事。」霍克斯的嗓音冷不防地开启话题。
相泽消太的眼神倏然锐利了起来,也不过两、三个小时,霍克斯的讯息未免更新太快,属于职业英雄累积的经验与直觉嗡嗡作响,他反问:「两件事有关联?」
瘫软的男人收起了微笑,状似漫不经心却有几分认真地道:「大概有,最近东京也许会相继出现类似的事件,出门在外前辈还是随时带着武器吧,免得跟上次一样狼狈。」
那壶不开提那壶,相泽消太想到了冢内曾说过霍克斯是第一个出现在火灾现场的英雄,而后想起烧掉的所有东西跟自己会在这里的原因息息相关,忍不住脸一黑:「多谢提醒。」
烹饪的声音倏然停止,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而后一碗温热的面便放到桌上,里头有一颗半熟蛋还加了些菜肉、火锅料,香味令人食指大动,霍克斯眼神一亮,接过筷子道:「我要开动了!」
宫野瞬瞥了一眼吃相豪迈的老板,转身便在柜上拿了医药箱似乎想了一会儿才看向霍克斯:「你有多的新衣服吗?」
相泽消太一愣,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霍克斯就点了点头:「你自己去房间拿吧!」
她走向其中一间房间,开灯开门走进去,身影消逝在转角,而透过敞开的门,他能清楚的见着属于男人杂乱的衣物,以及露出一角火焰的海报,相泽消太的脑海不知为何勾勒出了模糊的场景,似是强硬地在填进自己所不了解对于宫野瞬的认识,而他下意识地便问出口:「你们认识很久了?」
霍克斯勾起一笑:「大概四、五年或更久?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相泽消太回答得很快。
「真的?」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年近三十岁的脸庞还有几分少年似的张狂,霍克斯的微笑总是有着狂傲的魅力,但在某些时候却会给人稍许不诚恳或者玩味的感觉,例如现在。
「那我也问一下----您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他盯向仍旧微笑的男子,轻巧的脚步恰到好处的站定,宫野瞬的手上拿了一个全新未拆封的衣服:「这件可以拿吗?」
霍克斯吃饱喝足,拿过被抛在一旁的防风镜站起身,连看都没看便摆摆手道:「可以可以,我可能四、五点会回家啊。」
「喔,那你小心不要又用掉羽毛了。」
「…怎么不是『小心别受伤』还是『祝你顺利』啊?」霍克斯无言。
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弯弯笑起:「嗯,小心羽毛别受伤,祝您不费一根羽毛的平安回家。」
「…...」就这么记恨吗?霍克斯在心里嘟囔,眼角余光还能感受到相泽消太的视线,特别的难以忽视,打从他诚恳地打招呼后,就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跟着安德瓦先生总是板着的脸有得拼,不过后者却比他容易怒发冲冠,情绪丰富许多。
他拉开落地窗,冷冽的风括进室内,宫野瞬上前走近,眉眼一派柔和:「别受伤了,再见。」
霍克斯笑了笑转身:「明天加油,还有消除前辈可以睡我房间没关系,再见啦。」
语毕,他展翅跃入夜色,没几下便消逝在夜空中,宫野瞬关上窗户,转头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新闻电视台的播报字正腔圆地传出,她这才道:「我帮您擦药吧。」
萤幕上正播报着今日一整天所发生的事件,即使播来播去也就那几件,但有点声音好过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包扎,宫野瞬抱持着待会绝对会超级沉默的设想先预做准备,而相泽消太似乎顿了一下,才将早就破了口的衣服脱掉,露出精壮结实的身材。
敌人造成的伤口在腰腹,虽然不深却从左肋骨下缘撕裂至后背左侧的位置,宫野瞬用着沾过生理食盐水的棉棒将干硬的血迹擦掉,因为自己是个忍痛能力很差劲的人,所以忍不住想若是自己肯定会痛的哀哀叫,然而相泽消太却是不吭一声,如她预想的沉默。
在擦拭到后背时,她冷不防地便瞄到了左侧肩胛骨,一道长长的疤痕。
身为一名近战型的职业英雄,身上要没几处伤疤挺不可能的,但是多亏于雄英常驻医疗人才复原女郎的功劳,一般伤口在治疗下也不容易留疤,而真正严重的伤也仅仅只是浅淡的疤而已。
宫野瞬的手一顿,相泽消太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曾经看过那个证物?」
要不是高中三年见识过相泽消太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宫野瞬可能会惊吓的在那道长长的伤口用力撸一下,想来就是在巷子里时被他察觉到了什么,她换上消毒药水再度轻轻擦拭,没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便回答:「我见过得比较粗糙,不是黑色的针筒,是医院常见的那种。」
联想到那名膨胀又消气的瘦弱犯人,以及忽然拿针筒扎自己的行为,针筒里是什么,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里面是个性增强剂。」
长长的伤口以纱布覆盖,他能感受到若有似无擦过肌肤的指尖,冰冷而短暂,宫野瞬却是摇了摇头。
「是改良版的个性增强剂。」她在相泽消太的注视下解释:「您不奇怪为什么抹消的能力看过却仍然无法阻止他使用个性吗?」
如果抹消成功,宫野瞬也就不会听见那声巨响,那么相泽消太早就单枪匹马的便解决了斗殴事件。
而相泽消太的个性,唯一不能抹消的状况只有一种。
「那个膨胀的姿态才是原本的模样…或许该说他应该是个覆盖着石头外貌的异能型。」她拆开塑胶袋,将吊牌剪掉,递给相泽消太新的衣服:「只是因为使用了那个药,所以个性因子坏掉了。」
「那个药,会增强个性,用久了却会产生个性因子无法激活的副作用。」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而且跟毒品很像…药量得越用越重,到最后大概会永远的失去个性。」
「比起直接夺走个性,那更像是慢性的杀死个性。」
相泽消太绝没想到本该只是个小小的斗殴,后面有这么一件大事,而宫野瞬似乎对那个自己听都没听过的改良版药剂有一定的了解。
他还想开口询问,女人却先一步打断:「老师早点休息,明天是开学吧。」
时间早已过十二点,平常这个时间,相泽消太已经疲惫的躺倒在床上,然而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晃眼就这么晚了。
「您要睡霍克斯的房间吗?」她撇开刚刚严肃的氛围,站起身收拾桌子,善解人意的提出另一个方案:「如果不想,客厅也可以。」
「客厅。」相泽消太穿上衣服,也就从善如流的不再提刚刚的事情,而心里却有一股不自然,看着她拿来棉被及枕头,心念一动便道:「你跟霍克斯会支援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宫野瞬仔细的想了想,的确那位自由自在的老板并未提到要支援多久,不过既然都说要支援雄英期中考…她又说:「可能会支援两、三个月?」
那倒是挺久的,相泽消太应了声:「妳早点休息吧。」
宫野瞬本打算一溜烟离开却又停下脚步问:「老师,您现在还担任班主任吗?」
「是,英雄科二年级。」他有些讶异她会提问涉及自己生活的事,毕竟⋯他还以为若没必要,宫野瞬其实是很想要避开他的。
接着她匆匆道了晚安,走回房间没几秒又走了出来,见着相泽消太挑眉询问的眼神,干巴巴地说:「明天我送您去车站?」
「麻烦妳了。」
她嘟囔几声胡乱地点点头,又回房间去了。
关灯躺上宽敞的沙发,想到了很多事情,敌人的事、明日开学的事还有那些烧毁的物品、霍克斯、冢内……
……闭上眼,在半梦半醒间,他也总想到那双漂亮眼眸看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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